翌日,宋军岩载顾轻浅回饭店退房并打包行李,下午入住宋家。
宋家包了三餐,衣物也有打扫阿姨帮忙洗,几乎不用顾轻浅自己动手,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。
江姐倒是笑笑地说,宋军岩除了休假便很少回来,她一个人待在家难免寂寞,现在多了个人陪她聊天,她高兴都来不及,哪里还好意思要她动手做事。
还表示,比起这些琐事,她专心做旗袍更要紧,要她别放在心上。
她见江姐态度坚持,便没多说什么,只能找空档陪江姐聊天、喝下午茶,但自从搬来的第二天起,她便窝进工作室里,没日没夜地缝制,赶工两套丹凤朝阳的大红旗袍婚服。
两个新娘,一个要求性感水滴襟,高衩至腿中央,性感撩人;一个要求保守双襟,长裙底边双边开短衩,保守端庄……
不同风格却在同一天结婚,实在苦了她。
江姐待她极好,见她忙活也不吵她,每到饭点便差人送餐上来。
刚开始是休年假的宋军岩,他话不多,送餐上来也只是将餐盘放一边便下了楼。
她成天待在三楼,偶尔听到来报告案件进度,但似乎都不与“骚扰案”相关,便没在理会,全心地投入缝制喜服。
她同时归拔前、后衣片,做好前腹后腰的曲线,再同时贴牵条,使归拔好的衣片外形曲线定型,便将开拉链的一侧缝按前、后片正面相对缝合,留出装拉链的长度和裙衩长度,分缝熨烫。
等她回神,送餐的人已变成了江姐和蔼的脸,一问之下才知道,宋军岩回工作岗位了。
夜幕已落,顾轻浅瞧了时间,已夜半三点了。
将半成品搁置在一边,起身伸展四肢,顺道下楼泡杯咖啡提神。
一楼留了两盏夜灯,踩到平地,客厅猛然晃过一道影,惊得她心跳漏了一拍。
瞧清楚了人,顾轻浅舒了口气,低声骂:“既然回来怎么不开灯?”便随手把灯打开。
宋军岩面色苍白,抓着药箱,怔怔地没动作,似乎没料到会碰上自己。
外头冷风呼呼,她身穿改良长袖旗袍式睡裙,脚上套着绒毛绣花拖鞋,仍感觉冷意,可这男人却只穿了一件“刑警”字样的印刷黑T。
“你不冷吗?”
好歹对方是房东,总要关心几句。
顾轻浅想。
眼角扫过他手臂,才发现,他左手有多处擦伤,伤口大到见红。
“你受伤了?”
“小声点,别吵醒我妈。”宋军岩走向座椅一跛一跛,裤管微湿。
干这行的,骨折、瘀青、见血是家常便饭,他早见怪不怪。
他只怕江姐得知后碎念,从不回来上药,可今天大抵是累着了,鬼驶神差地转了方向盘,回过神,车已停在家门前了。
坐到椅上,他扭开药罐便往伤口涂,手肘处看不见,只能凭感觉抹。
“要先消毒。”
顾轻浅眉头轻皱,拿过食盐水,拉过凳子坐到他身前,“手给我。”
宋军岩俊眉微蹙,“我自己来就好。”
她讨厌话说第二遍,直接抓起他手腕,往上头倒食盐水。
男人手腕有力,肌肉线条清晰,粗壮的二头肌感觉跟岩石一样坚硬,一个手掌距离也能嗅到他身上的那混着钢铁味的汗味。
无法容忍臭味得她竟难得不排斥,将他的手放在椅子手把上,一手抓着纸巾承接另一手按压出的食盐水。
宋军岩石化似地任凭摆布。
她低着头仔细替他上药,头发因为工作全盘在脑上,露出小巧耳朵和瓜子侧脸。
鼻息充斥女人柔软的体香,似是深谷幽兰,又似是高岭寒梅,近在咫尺却难以摘采。
腹部烧起一团火,他感觉不妙,连忙找话题。
“关于骚扰信……技术组分析过了,这个人有练过钢笔字,看不出此人特征。”
“钢笔字?”她看了他一眼,眼露疑惑,“不是电脑打字吗?”
“郝宾本来以为是,最近天气潮湿,字迹有些浮墨,这才被发现。”他问:“你认识的人有练过钢笔字的吗?”
顾轻浅摇了摇头,手边动作并未停下。
她讨厌吵杂,也懒于应对他人,所以无论学生时代还是出社会,大部分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,对身旁的事不太关注,谁学了钢笔字……
完全想不到可能的对象。
吸干食盐水,她对着伤口倒碘酒,一边用棉棒涂抹,一边问:“监视器画面有可疑人吗?”
宋军岩摇头,说:“你楼层的监控在两年前就被破坏了。”
“两年前?”顾轻浅瞪大了眼,“管理会都没有察觉?”
“管理室电脑被动过手脚,现在技术组正在想办法恢复数据……”
他顿了顿,道:“对方多半早有预谋,而且不是普通骚扰犯,你如果要出门跟我妈说一声。”
她点了点头,心跳仍无法平复,身体发颤。
太恶心了。
背脊一阵恶寒。
如果那个人从她搬进公寓开始就跟踪自己,是不是代表她所有行踪、个资全被掌握了?
如果那个人再变态一点,监控她在屋内的生活……
宋军岩似乎知道她所忧,握手她的手,安抚道:“你屋内我们调查过,没有摄像机,别担心。”
男人身体很热,热力从手背传到胸口,心口像被人捧着那般温暖。
耳根发烫,顾轻浅抽开手,吞吐说:“你、你的脚我看看……”
宋军岩知道反对也无用,自己抬起了脚,卷起裤管,任由她摆布。
他小腿有道像针插入肉里再狠狠划过的痕迹,伤口虽没大到需要缝合,却深可见血。
“这是尖型刃器弄出来的吧?”
顾轻浅常年摸针线,对这样的伤口熟悉不过。
宋军岩挑眉,讶异她一眼猜出,“嗯,犯人手持冰锥。”
他怕吓着她,没说太多。
好在,顾轻浅也不是对这些感兴趣的人,垂着头给他上药了……